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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側則寫滿了男生能被查到的所有社會資訊:
餘燼,天幕八年二月二十九號在遠海市中心醫院出生,父親餘宇華是遠海大學人文係教授,母親陸琦是考古學家。
餘燼六歲入學遠海小學,其後一直靠父母的關係就讀於公辦學校,從遠海中學一直到遠海大學,直到今年從遠海大學藝術學院畢業。
總體來說冇有什麼吸引人眼球的,非要說的話,就是他在校期間的成績一直不太理想,導師給他的評價常常是……太難聽了,不提也罷。
“他在今年九月份也報過一次警?”
“是的,他當時稱自己的父母失蹤了。”年輕的警員回答她。
“結果呢?”
“結果隻是餘教授和陸女士剛好去了彆的地方出差,忘了告訴他。”
女人皺了下眉,“你們就這麼結案了?”
年輕警員訕訕著,“呃,主要餘燼之後就離家出走了,一個人生活時也冇有什麼異常表現……”
這時一位年長許多的警官過來,主動道:“陳組長,有什麼問題嗎?”
女人冇有第一時間搭理他,而是看向和老警官一起過來,戴著頂鴨舌帽,半張臉都被厚厚的圍巾包裹著的一位青年。
青年抱著台奇怪的儀器,儀器的顯示屏上麵有紅色的波以一種雜亂但又有序的頻率躍動著。
“異常能量波動有多少?”女人問。
“現在有350能級。”青年回答她,然後抬起頭來,雖然他抬起頭彆人也冇辦法從那厚圍巾裡看到他的臉,卻能聽到他語氣裡的一種莫名的激動。
“從一開始的5能級波動,到現在的350能級,波動曲線是一直在上升的,以現在的速度來看,半小時後,恐怕能達到800能級!”
女人深吸了口氣,800能級,這都快要趕上她了!
不,這已經是其次了。
這個等級的異常如果不能控製,還不知道會填進去多少人命。
歎了口氣,她看向老警官,“這就是問題所在。”
她意味深長道:“你們出警已經這麼久了,他父母還冇到達現場嗎?”
“我們通知餘教授和陸女士時,他們說還在上課冇有時間。”
“上課?”女人輕嗬了一聲。
不用她說,其他人都明白了,如果冇有什麼問題的話,怎麼會有兒子遭遇異常事件還能安心上課的父母?
就是不知道在這個家庭裡,到底是父母還是兒子的問題更大。
老警官馬上順滑介麵道:“陳組長,你放心,我們會對上一次案件重啟調查的!”
“不,”女人搖頭拒絕了老警官,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之後的事情,恐怕不是你們普通人適合再查下去的了。”
滴。
滴滴。
滴——!
這時,鴨舌帽青年抱著的那台儀器發出了蜂鳴,並嗡嗡作響起來。
女人望去,眼中再次流露出了初次看到這塊空白區域時的震驚之色。
“組長組長,能級波動頻率出問題了!它在飛速上漲!以太測試儀報警了!”
“閉嘴,你當我看不到嗎!”
女人驚疑不定地看著螢幕上飛速攀升的曲線,隻覺得這東西是她的心脈測試儀,顯示的是她此刻不受控製的心跳頻率。
“這怎麼可能呢?這絕對不止會達到800能級,這,這……完全算不到會達到多少了!!!”鴨舌帽青年已經直接忽視了自己的上司,隻顧著大喊。
“那,那邊……!”突然,年輕警員也驚撥出聲。
女人看去,隻見那本來空白一片的區域居然逐漸出現了建築的虛影!
它們一點一點重新出現,如同被畫師從白紙上勾勒而出一樣。
看到如此超現實的一幕,所有人都一時忘記了言語,甚至有人著迷一樣向那還是虛影的建築靠近。
“不好!”女人回過神來,她一把拉住那個要靠近虛影的警員,並大喝一聲,“許警官!”
周圍所有人彷彿聽到了一滴水滴落水麵濺起的水花聲。
“是!”老警官應聲而望,他發現女人穿著的黑風衣似乎顏色更深了,她的頭髮也變得濕滑了很多。
這是,和水有關的異常能力?老警官不禁猜測。
“現在這裡由我們異常處理辦公室緊急接管,帶著你們的人撤到兩公裡外形成警戒線,禁止所有市民靠近!”女人厲聲道。
“陳組長,時間太緊了……”
“這是命令!”
許警官作為老滑頭養成的下意識討價還價的作風頓時消失,“是!”
“記住,過程中不要看,也儘量不要聽。”
“不需要我們進行武力支援嗎?”年輕警員驚訝出聲。
而許警官已經一揮手,“所有人,全體都有,後撤兩公裡!”
年輕警員隻得聽令行事。
密集的腳步聲響起,氣氛也隨之變得十分緊張。
不過不管他們做何反應,那空白之地上的建築虛影依舊在浮現,並且越來越清晰。
“上色了!”鴨舌帽青年又叫了一聲,他喃喃哀嚎著,“這孃的是什麼異常啊,彆告訴我餘燼跑這鬼地方來是為了寫生?”
是的,隨著建築越發清晰,簡直就像是有一雙不存在的手在對這片建築群描摹色彩一樣!
同時以太測試儀的震動越發劇烈,嗡嗡嗡——!
鴨舌帽青年一震,“800能級,果然突破了!”
“880,900,960……1000……”
“等等,1000啊!老兄!……1、1100?1200,1300……1500?!”
“1660……”
“兩千!!!”鴨舌帽青年嘶吼出聲。
女人一把搶過鴨舌帽青年懷中的以太測試儀,然後砰地砸到了地上。
滴、滴滴……
以太測試儀發出虛弱的幾聲警報聲後,它螢幕上顯示著的瘋狂躍動的紅色曲線消失了。
“組長?”報數報得有些瘋魔了的鴨舌帽啞著嗓音,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
女人卻理都不理他,直接撥出耳麥,在手機上按下幾個數字後對著另一頭沉聲道:“我是遠海市異常處理辦公室陳紅漁,編號為D000142152415800X,呼叫鳶尾花總部,請小月帶上D—06號就位,對我所在位置準備遠距離支援!”
語畢,她看向戴著鴨舌帽和圍巾,完全看不到臉的青年組員。
“我們也要準備一下。”
青年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準備?”
“是。”
女人堅定道:“救援,亦或……清理異常!”
空白之地上,一棟本已經消失的建築拔地而起。
這種異常還在持續,一棟、一棟,又一棟的建築接連出現,直到這片區域的空白之地全被填滿。
以太測試儀被砸了,現在冇人知道這裡散發的能級到達了什麼程度。
這些本是由人類之力堆砌而出的鋼筋混凝土高樓聳立在那,被侵蝕而漆黑的體表讓它們就像某種難以捉摸的怪物,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無由心悸。
而他們此刻就在曾經消失現在又出現的漆黑建築底下,不足三米。
漆黑的建築投下漆黑的陰影,他們站在底下就像是被陰暗吞進了肚子裡。
莫名的顫栗往上攀爬,一點一點,幾乎要把他們吞噬殆儘。
直到女人的耳麥那邊傳出回覆:“祝竹月已就位,D—06解除一層封印。”
似乎有一道柔和的目光從身後不知名之處看過來,所有因為異常事件帶來的身心壓力和恐懼竟然都被點滴化解。
女人和鴨舌帽青年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這就是月亮的治癒之力?果然名不虛傳!鳶尾花總部和遠海市隔了幾百公裡吧!”鴨舌帽青年震驚道。
隨後他語帶嗚咽,又激動又感動,“嗚嗚,冇想到我這種異常能級隻有150的軼人,有生之年居然也能和我們異常局總部的王牌一起出任務!”
“150?我看你是250!”女人毫不客氣地拍了鴨舌帽青年的鴨舌帽一下,“小月能聽見!”
話落,耳麥適時響起聲音,“我是祝竹月,檢查通訊是否正常,收到請回覆。”
這道聲音很清冷,清冷中又帶著柔和,令人感到安心。
“正常,陳紅漁收到。”
聲音接著道:“遠海市異常局分部陳紅漁,你是否知悉啟用【月亮】協助處理異常事件的後果?”
女人嚴肅道:“知悉。僅限異常局各分部、各組組長以上級彆可申請【月亮】協助處理異常事件,申請理由可由申請人視事件緊急程度自行判斷,但若事後被監察局判定為濫用【月亮】,輕則降職,重則入獄。”
“好,”這道清冷的聲音接著道,“陳組長,請你轉述事態。”
女人簡潔地把這起異常事件總結了一下,並作初步結論:“暫時判定為,餘燼從今年九月份開始便已被異常汙染,其父母感受到他的變化對他進行了疏遠,餘燼本身或許也有所察覺,所以選擇離開其父母。”
“直到今天,餘燼來到遠海市異常封禁11區,身上的異常和11區本身的異常接觸,導致了這起異常事件的爆發。”
“目前的異常能級……”女人深吸口氣,“2000以上,上限未知!”
話音落下後,耳麥那邊的聲音都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聲音纔再次傳出,那頭的人提了一個問題,“餘燼的衛星位置是否恢複?”
女人低下頭,鴨舌帽青年拿出一塊顯示屏,上麵有一個離他們很近的紅點,正在閃爍。
“已經恢複!”
耳麥那頭聲音響起,“請兩位做好準備。”
準備,準備什麼?
突然,叮鈴鈴——!電話鈴聲傳出!
兩人反應過來,對啊,既然能看到衛星位置,不就代表信號恢複了!
但,先是一聲短促的來電提示,接著,叮鈴鈴!叮鈴鈴!
此起彼伏,鋪天蓋地!所有的建築樓層裡都響起了來電提示音。
每一層樓,每一扇視窗,整個世界都像是被來電提示音所充滿。
叮鈴鈴!叮鈴鈴!
“不好!”鴨舌帽青年大叫一聲,女人的臉色也是一陣蒼白。
刺耳的鈴聲疊加在一起讓整個空間都變得頭暈目眩,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或許隻是幾十秒的時間,伴隨著滋啦滋啦的乾擾聲,一道道重疊的模糊聲音響起,“喂……?”
竟然真的聯絡上了!
女人正忍著聲音出現時腦袋裡升出的陣陣痛癢,她的肩膀忽然就被拍了一把!
她渾身一僵,緊跟著發現是自己那位常年打扮得像個可疑分子的組員。
她怒目過去,隨即看到鴨舌帽青年正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了他們身前的漆黑建築。
女人順著方向去張望,隻見建築的每一層樓每一扇窗戶竟然都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些“人影”扭曲成了千奇百怪的形狀,有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姿勢,或坐或臥或倒吊或攀爬或扭曲成一團,共同點是它們手上都拿著一部手機。
隨著通話接通,聲音密密麻麻、斷斷續續傳出。
“喂,滋……喂……?滋……滋啦……”
女人和鴨舌帽青年同時僵住。
就連耳麥那頭的祝竹月也彷彿感受到什麼,一時失言。
在久未聽到彆的聲音後,人影一齊垂下了頭,數千道目光俯視下來。
“看到,你們了。”
祝竹月連忙出聲:“你好。”
這一聲喚回了女人的理智,隨即她身體一軟跌到地上,低頭一看,她的兩條小腿已經黏連到了一起,紅色白色的鱗片交雜著覆蓋在上麵,正散發出濃濃的腥味。
身體異化,這是她的能力失控的表現,再嚴重下去她就會被異常控製失去理智。
再一轉頭,她看到鴨舌帽青年正死死抱著自己的頭,有血漿從他厚厚的圍巾底下流出來。
一個照麵,僅僅是一道視線就讓她們失控……女人麵色慘白。
這個餘燼,或者說這個異常……也太恐怖了!
這時,女人感到自身後而來的柔和目光更近了,或者說,是月光。
他們看到,還是中午,但天上竟然出現了月亮的虛影!
“D-06解除三層封印,執行人:祝竹月。”
月光到來後,女人發現那種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瘙癢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連小腿上出現的鱗片也開始漸漸淡化。
一旁的鴨舌帽青年也抬起了頭來,從他的圍巾裡不斷流出的血漿止住了。
“你……好?”
密密麻麻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還有些遲疑。
這是,餘燼回覆了祝竹月?
不等女人想明白,她聽到耳麥那邊的祝竹月道:“餘燼你好,請問你需要幫助嗎?”
等等,幫助?祝竹月要幫餘燼?幫什麼,怎麼幫?
建築群裡的聲音也是一頓,短時間裡冇再響起,這讓在場的兩人輕鬆了一下。這種等級的異常,光是聲音就讓他們難以承受,如果不是【月亮】,他們恐怕早已經失控了。
耳麥那頭的祝竹月冇有催促。
好一會兒,“幫幫我。”密密麻麻的聲音又一次傳出。
場上唯二兩人對視,實在鬨不明白現狀。
異常,或者說,餘燼真的在求助?
“請幫幫我。”聲音再次響起。
祝竹月很快回答:“要怎麼幫你?”
“你的顏色很漂亮。”
鴨舌帽青年忍不住湊過去對女人小聲道:“他是不是在調戲我們的王牌?”
女人瞪他一眼,用口型罵:小月能聽到!
“給我一點,你的顏色。”
鴨舌帽青年也用口型:他肯定是在調戲我們的王牌!
耳麥那頭有一陣詭異的停頓。
隨後纔再次聽到聲音:“餘先生,在回答你之前,根據天幕年治安管理臨時法第二十八條規定,你需要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你問。”
“你的名字?”
“餘燼。”
“年齡?”
“二十二……滋……嘻嘻……嘻嘻嘻……”
隨後雙方沉默了好幾秒的時間。
祝竹月緩緩試探,“餘先生?”
“嗯。”
這一次那些滋啦滋啦的乾擾消失了。
祝竹月道:“那我們繼續,六百九十九乘以一是多少?”
鴨舌帽繼續用口型:王牌怎麼知道現在這裡有699個餘燼的影子?
女人冇理會。
這通特殊的通話還在繼續。
餘燼,或者說不知道是什麼狀態的存在回答:“……一。”
祝竹月:“咖啡和糖你選?”
“咖啡加糖。”
“你的父母是?”
這個問題令餘燼稍有停頓,聲音纔再迴響:“餘宇華,陸琦。”
密密麻麻的聲音疊加在一起,這個回覆再清晰不過了,隻是過於清晰了,讓人聽著頭暈目眩。
場上兩人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往後退了幾步。
耳麥裡的祝竹月已經道:“好,我的問題結束。顏色要怎麼給你?”
女人驚了一下:“小月,餘燼不是冇通過人性測試嗎?!”
冇有回答。
難道這就出事了?
兩人緊張了起來,但緊張了半天……卻什麼事情也冇發生。
直到還連著鳶尾花總部的耳麥裡突然響起一聲低低的輕吟:“唔……”
女人還冇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轟地一聲巨響!
自從被看了一眼就險些失控後,無論是女人還是鴨舌帽青年都極力避免自己的目光再看向那些人影。
驀地被異響吸引,情不自禁抬起頭,兩人同時呆愣住了,一瞬間他們腦中什麼想法都冇有剩下。
如同整個世界都塌了下來一樣,所有的漆黑建築轟然倒塌,黑色氣浪排山倒海一樣湧向四周,而那六百九十九個黑色人影則如同走馬燈一樣飛速從倒塌的建築中穿行,奔向彼此。
當它們相遇時,黑色就融合成更大塊更濃鬱的黑色。
這個過程很快,不過轉眼間,所有的黑色人影就隻剩下了一個。
那恐怖的黑色如山嶽一般高聳,沉甸甸地占據了人眼的整個視野。
“餘燼!”祝竹月的聲音從耳麥中傳出,女人才嗅到一陣腥味,抬手一抹,她發現自己現在竟然滿臉滿手都是血!
——撕拉!
一道清脆的如同紙張被撕開的聲音貫徹耳際。
但這裡冇有紙,被撕開的是那如山嶽般的黑色,它從中間被不可知的力量撕開,黑暗褪去,白色跌出,像是閃電驚過黑夜,從天降臨。
那是……!
不久前剛在資料上看到過的臉。
——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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